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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22-12-14 11:46:17 来源:蒲公英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蒲公英阅读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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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家笔记散文随笔范文大全

    奥密克戎神出鬼没,前方迷雾重重,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不知道往后或远或近的日子里将会发生什么,很难沉下心来专注于一件事情,连彼此间打电话问安的声音也烦躁躁的。以下是蒲公英阅读网小编为大家收集的内容,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进入八月份,先是兰州疫情告急,紧接着一山之隔的临夏全面封闭,不日又传来省内其它地区这里那里出现确诊病例的消息。到八月十七日,返循人员被确诊后,巨大的阴影一下子笼罩下来,饭桌边吃饭的人们的情绪立刻变得沮丧起来,再也提不起素常喝盖碗茶时那种悠然自得谈天说地的兴致。那天,几个文友本想挪个地方换个心情,特意驱车到白庄集镇,但随后接到明日全员核酸检测的通知,一想起疫情已经在自己身边,大家的心情立即变得沉重起来,一时没了胃口,也没了话题,偶尔点出来一两句本可以无限延伸的话题,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各自想着什么心事,目光中都带着些恍惚迷离的神色,只好在意犹未尽中草草收场。

      现代人貌似强大的变相背后,其实都藏着一颗极其敏感的心,与敏感相伴随的是不堪一击的脆弱。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人们凭借各自的知识、才华、收入和看似牢靠的人际关系,在自我空间内特立独行,衣食住行上显得万事不求人,过着一种风光体面的日子。殊不知病毒是严酷的,不在乎你是谁,不讲任何情面,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一不留神就遁入你的体内,迅速分蘖,成群结队地舞动它恐怖的魔爪。

      再过一个月就进入深秋了,待疫情结束,有人估计疫情阴霾散去,最迟也到九月中旬,这个夏季就这样过去了,原本去新疆采风的计划眼看着落空了。从最初听到新冠这个名词,至今已经三年时光了,疫魔挥舞着指挥棒,所到之处画地为牢,强行按下暂停键,打乱了看似坚不可摧的世界格局,减缓了经济发展速度,影响着人们的出行。

      更为深刻的是,疫情改变了每个人的心理结构和生活态度。原本以为,地理意义上的遥远被朝发夕至发达的航空业和日新月异的通讯技术消灭,古人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梦想早已成为现实。但是,我们忽略了自然界无数次演绎过的道法逻辑:绚烂之后归于淡泊,平静之后必有波澜。谁能想到,赖着不走的病毒排兵布阵,横刀立马,把人们纷纷赶到屋子里去,楼宇之间仿佛相隔万水千山。从此,我们提心吊胆,梦想破灭,雄心不再;从此,我们望不见远方,看不清这个世界,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大街上的喧嚣渐渐退去,熙攘的街市阒静下来,行色匆匆的脚步不再错乱,把满街孤独留给萧瑟夜风中依然明亮的灯光。与此同时,我们的目光似乎变得清澈了些,眼神里的浮光渐渐散去,哪怕不够深邃,也还原出几分本真的底色。于是,我们观察这个世界多了一个视角,不再是非好即坏;评价一个人会多一份客观,不再是真好即假;对待一件事情会多一份冷静,不再是非好即坏。这是个涅槃重生的时代,在疫魔毫不讲理的强力干预下,维系了几百年的绳索已被扯断,旧秩序、旧规则、旧观念统统解体,世界又处在何去何从的十字路口,作为个体的我们,又何尝不是站在何去何从的抉择关口?

      最近发现《循化青年文学》平台关注度似乎降温了,点击量跌落到几百,与疫情前鼎盛时期动辄几千的点击量相比,真有点江河日下的感觉。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还是在疫情之下人们的精神需求发生了变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想做的事都不得不搁浅了。人是一定的社会活动的产物,一般而言,只有在物质上无忧的时候,才会有精神愉悦的需求,至于消遣式的浅层需求,有海量的小视频就可以了。

      奥密克戎神出鬼没,前方迷雾重重,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不知道往后或远或近的日子里将会发生什么,很难沉下心来专注于一件事情,连彼此间打电话问安的声音也烦躁躁的。在坚硬的现实面前,文学变得很轻了。

      很想说服自己的内心:阳光终究会驱散迷雾,即便回不到二零一九年以前的生活状态,一切还是会渐渐好起来的。但这样的努力多半是徒劳的。其实,在困境中真正要放开手脚要干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两手空空,除了几十年积攒起来的那一点人生阅历,能抓到手里的干货少之又少,人生界面苍白得连自己内心都无法面对。

      真真假假的互联网打开了人们的第三只眼睛,训练了人们的怀疑能力。每个人都拥有从手机里获取的自认为独家秘方的信息,既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也不轻易相信别人。这是个充满怀疑的年代,内心不相信嘴巴,信念不相信意志。人们宁愿相信天气预报的准确性,也不愿意去想可能出现的偶然和意外。

      文学是精神世界的装饰品,是阳光灿烂的时候享用的精神面包,在这个心绪纷乱的时刻,它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但在循化,你一味地这么想就错了。因为有一群与文字厮磨的人还没有落魄到向浊浪滚滚的世俗社会低头缴械的境地。他们并没有放弃初心,依然在不停地写作,依然给笔底下的每一个字倾注情感的温度,依然给长时间游离于文学平台的那些目光送去缕缕清风。哪怕在惊涛骇浪中做不了避风港,也要为夜航船举起一盏微弱的灯火;哪怕整个陆地沉没,只剩下最后一叶孤岛,我们也会擎起摇曳的灯光,等待又一次万船归来的时刻。

      拂晓时刻,乌云密布,雷声炸响,火光闪闪,随即循化地区迎来了持续高温之后的第一场大暴雨。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弄得人心里急慌慌的,没有半点睡意。窗外的雨声越来越猛,能感受空气都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雨点声裹住,让人透不过气来。我撑起雨伞,到楼下想看个究竟。

      我喜欢淅淅沥沥的秋雨,在连绵不绝的雨帘中放飞淤滞的心情,往往能获得一种酸酸甜甜的喜忧参半的心情。就像农人们等待金秋的丰收一样,我的潜意识里也会有与一场秋雨重逢的期待。但今天这样的暴雨实在难以调动艺术想象力,脑海里浮现的是二零一八年这个时候一阵强降雨引发的洪涝灾害造成满大街污泥淤塞的情景,还想起全城上下清理淤泥、各饭馆门前摆起长桌招待环卫工人的感人场景。这么大的雨,下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祈愿上苍让雷公偃旗息鼓,暴雨快点过去,被疫情困扰得筋疲力尽的我们,再不要遇到什么难以承受的意外……

      今年遭遇近几十年来罕见的高温天气,一度高达摄氏三十六七度,虽然川道里绿意盎然,但黄河两岸的山势仿佛尚未从冬眠中苏醒过来,满目萧瑟。物极必反,极度干旱的另一端也许是一种爆发式的宣泄。不难想象,被持续高温烧焦了的山体表面变疏松了,尚未生长的植被根系因箍不住土壤而经不起一场大雨的冲刷,暴发山洪是人们预料当中的事。

      所幸半个小时后,雨势渐渐变弱,往西南方向过去的雷雨在积石镇黄河沿岸几个村、街子镇和查汗都斯乡抖了点威风后,偃旗息鼓了,并没有出现前几日西宁市大街小巷在一场倾盆大雨中瞬间被淹的惨景,也没有重复记忆中那场满城泥泞的灾情,看起来一切都安然无恙。很快传来山洪流进一些田地、院屋和街道的视频,估计损失不大。

      到清晨七点半,雨势渐渐变弱了,积石山顶上阴沉沉的天空被晨光撕开,露出一片湛蓝。对面建筑工地上响起机器的轰鸣声,楼外大街上传来核酸检测的人们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我情愿肌体上保留一定程度的疾病,这不是对生命的消极对待,始终觉得疾病是肉体的累赘,却是滋养精神肌体的养料。人活着,就是物质欲望和精神欲望此消彼长的斗争过程。身体无恙时,胆子大,欲望之泉喷涌而出,让肉体感官愉悦的名利色争相冒出来;而肌体一旦进入病态,浮世欲念似霜打的秋叶,立刻蔫下去,心灵重归宁静,精神之树变得茂盛起来。生命进入下行阶段之后,我不再追求纯粹意义上的健康,宁愿以物质上追求上相对克制甚至亏待肉体的方式,给精神肌体预留足够的成长空间。

      去年到额济纳看胡杨林后,后来的路上绕行陕甘宁,在毛乌素沙漠边缘的靖边县投宿时,因感冒引起一系列不适,中医大夫诊断为身体严重透支,是心力体力劳役过度所致。从此之后,一些病症在身体内部筑巢了,这病那病,按下葫芦又起瓢,赶也赶不走。想想已到这般岁数,是机器,各种零部件也该磨损得差不多了,索性就不去管它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腿脚越来越不利索,有人说是痛风病,有人说是关节炎,有人说是腰椎间盘突出,我潜意识里更愿意认定是这三种疾病的综合反应。望着曾经身强力壮走路带风的的老人们在村巷里一颠一颠走路的样子,我隐约能想到这种病的结局,要么拄着拐棍,要么骑上三轮车,要么坐上轮椅。

      家人催促我去看中医大夫,扎针灸、烧艾灸、拔火罐、按摩都可以试试,但我对待疾病的态度往往陷入矛盾当中,有几分盲目的侥幸,也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万一大夫往大了说之后该怎么办的担忧。

      人就是这样,真正面对自己时,显得脆弱、自闭和有点不可理喻。

      然而,真正让我牵念不已的是庆峰兄弟的病。二十几天前,趁陕甘两地疫情防控出现一丝缝隙的当儿,一家人取道临夏前往西京医院,当日傍晚抵达西安。西京医院闻名全国,但凡在西北地区找好医院的,都去投奔那里,若事先没有预约,一床难求。挂号、约定主治大夫后,庆峰兄弟一家人在医院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来,静待时机。

      半个月后,终于轮到他们了,顺利入住病房,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想不到的是,主治大夫感染了新冠病毒,病人只好在病房里等待。三天前,院方怕他们也被感染,要求暂时回家。他们多了个心眼,没有注销病号,又住到旅馆里了。

      说起来,我和庆峰兄弟是同母异父,他父亲是曾经威震全县、至今还被人们念念不忘的公安局长。我之所以深深地挂念他,一半原因是把对母亲的怀念转移到他身上了。母亲在世时,留下了太多无法弥补的遗憾,每每想起来,懊悔不已。我曾请教过一位智者,如何弥补这种巨大的心理亏欠,智者说,去关心你牵挂着的亲人曾经牵挂过的人们吧……

      新冠疫情考验的不仅是看得见的那些坎儿,更是对亲情的一次淬炼,但愿庆峰兄弟早日康复,但愿他能感知我在晨曦暮霭中为他的声声祈愿。

      国庆节到了。今年哪儿都去不了,原先的出行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志远好像规划好了一个方案,开上摩托车,迎着晚秋乍暖还寒的风,从孟达天池开始,先后踏访了旦斗寺、阿么查、水磨沟、羊圈沟、马儿坡拱北、南山顶、查汗都斯黄河滩。一路走下来,收获颇丰,从不同角度感受了循化地形地貌的内在肌理,填补了对家乡的认知空白。

      在夕阳晚照中,站在积石山顶遥望循化川,闪着银光的黄河像一条白练,从公伯峡口蜿蜒而下,带出了水光潋滟的两大湖泊,滋养了绿意盎然的百里沃野。当时想到,如果没有这条河流,循化不会勾起任何一位诗人和画家的抒情欲望。奥土斯山和孟达山从高处的山顶下伸展开来,很像书法家笔下随意拉下来的一撇一捺。一川两山构成了循化地理板块的大致轮廓。至于孟达山梁上的那一抹绿色,以及安睡在崇山峻岭中的那一潭碧水,是大自然对循化格外的恩赐。

      站在旦斗寺背后的崖豁口,对面又是一座高峻的山脉。我心里有点失落,折腾半天爬上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高处,一时想起山外有山这句名言。原先总认为黄河两岸诸山中,巍峨的积石山绝对是伟丈夫,但比起眼前这座不知名的高山,积石山实在算不得什么。那么,我又该是什么?

      对大多数循化人来说,山村阿么查是个未曾揭开神秘面纱的秘境之地。马有福先生曾生动地描写过阿么查惊心动魄的雷雨之夜,读他的文章,我一点也不感到恐怖,反而激起一种想接近它的欲念。

      去阿么查的路异常艰难,短短三公里居然折腾了四十多分钟。原先的路被洪水冲毁,满沟都是被洪水挟带下来的石头和砂砾,路边有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要是遇上下雨天,山上会随时滚下石头,我不由仰头看看天色。

      深入一公里后,看见左侧山谷内流出一股清流,我眼前一亮,但很快被浑浊的河水吞噬。眼前的景象令我感慨良久,每当黑色与白色、浑浊与清澈对立时,黑色和浑浊永远处于强势地位,白色与清澈不大可能保持本色,所谓清风明月,不过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抒情而已。

      前日,明良先生问我,在那种完全被世俗之气裹挟的环境里,你们是怎么保持自己的?当时我无言以答。望着这股黄水,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阿么查三面环山,村子在被一条深沟割开的两片台地上,这里已经变成一个被废弃的荒村,几棵核桃树挣扎着最后一丝气息。只有一座院子的门虚掩着,不多时看见一位羊把式把羊群赶进院里。

      两面高峻的大山、近处的山坡都是清一色红砂岩,目光被四围大山遮挡回来,有一种被压迫的逼仄感。山坡上山羊的叫声异常清晰地回荡在山谷中,这里任何声音都是一种强烈的存在。正如马有福先生所描写的,如果盛夏之夜遇上雷雨天气,一声巨响肯定会是天崩地裂的炸响,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山洪声……

      现在,阿么查人都搬到黄河北岸宽阔的土地上,每天对望着繁华的县城,日子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在循化的地理版图上,最令人心旷神怡的是山环水绕的清水湾。积石峡库区三期蓄水后,乙赛尔古城附近峡谷内又有了颠覆视角的新景观。站在马儿坡拱北旁边山顶俯瞰,脚下是一处类此于万里长江第一湾、比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还要精致的马蹄形大拐弯,极目远眺,黄河在皱褶纵横的丹山拱卫中,恋恋不舍地流出青海,消失在飘飘渺渺的天地间。

      国庆节第二天,央视新闻频道以“滔滔黄河水,丹山碧水间”为题,在一曲雄壮的旋律中展现了这一段风光,身为循化人,感到无比自豪!

      水磨沟在孟达林区衣襟的皱褶里,从孟达大庄村进去,纵深大约三四公里,便是一处青山绿水相间的世外桃源,山上茂林葱茏,山下溪水淙淙、田陌纵横。水磨沟是被循化人眼目遗漏的一件珍品,默不作声地为天池当了陪衬,是人多地少的孟达人安然处世的大后仓。我想,如果水磨沟把手脚稍微放开一点,无需过多雕饰,其姿容绝不比近旁的大墩沟逊色,必能招来无数慕名而来的目光。

      海山先生发来了二十五年前的一幅照片,同时传来的语音中,他感慨万端,不住地说,看着这幅照片,以前的人和事一股脑儿浮现在眼前,怎么赶也赶不走。他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很少表露心迹,今天一幅旧照令他感怀无限,这我是没想到的。谁说大树不为轻风所动,谁说平静之水没有急流?

      与海山相识已有二十多年时光,他言语不多,更多时候是一位倾听者,只有我们单桌独对时,他才打开话匣子。他的朋友圈是层层筛选过了的,只保留几个性情对路的常来常往,为此图了个清静。

      他每天浏览国内外要闻,因而对世事有敏锐的洞察力,往往从别人不注意的角度说出一番新鲜见解来。在朋友圈泛滥的当下,像他那样始终恋旧保持一份单纯的人很难遇得到。我们之间的交往清如淡水,没有雕琢,没有功利,想见他时,有十足的把握能约他出来,因为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哪怕正在饭口上,他也会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我面前。一起聊天时,不必担心有电话干扰他,除了特别紧要的事,他一般不会在饭桌上接电话。

      他为数不多的社交圈内也有社会名流。我想,这样一个相对自闭的人,能交来几位品质不俗的贴心知己,全在于他去努力地适应对方、读懂对方、发现对方、倾听对方、祝福对方,然后把对方的所有秘密都封存起来,守口如瓶。有一天他对我说,旁侧那栋高楼的阴影不会影响到我家房子。我问何以见得,他说他从不同角度观察好久了。

      此时,我也正好听一首几十年前流行的经典老歌,一时情景交融,思绪万千。

      人的情感真微妙,以往做过的事、处过的人,若干年后显得那么珍贵,珍贵得让今天的我们有点“高不可攀”,望着旧照一遍遍感慨、叹息。

      这也许是岁月落差带给我们的美感。

      壶口瀑布边上,望着浩荡千里的河水,我想起了黄河的少女时代,也想起人生的断裂之美。眼前的照片是我们二十五年时光断裂后呈现的美丽,如晨曦映照的朝露,似天边升起的彩虹……

      我心里突然有了重叙旧谊的念头,对海山说,人都还在,啥时候咱聚一聚吧?

      他发过来一个字:好!

      七月份,因为疫情复发,西宁城沦陷了,大山深处的循化人显得很悠然,依然忙碌地穿梭在各种社交场合,津津有味地享受着紧张气氛里独属于自己的那份小甜蜜。有人说,当下的循化是全中国最有幸福感的地方。可不是吗?丹山碧水,流光溢彩,世外桃源,身为循化人,别提多富足呀!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没能持续多久。八月十七日,新冠病毒终于悄没声息地来到我们身边,一夜之间打破了循化人宁静的日子,松弛的心弦立刻绷得紧紧的,好像前后左右都是面目狰狞的杀手。每天近百个确诊病例,使整个河谷间迅速弥漫开一股窒息般的沉闷气氛,待在屋里的人不敢出声,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等待着公布筛查结果的那一刻。

      早上醒来,第一眼关注的是“循化融媒”上有关疫情的消息。等我打开手机,已有几万个点击量,全社会对当下疫情的关注程度,可见一斑。

      十一月二十四日,已经做了第六轮核酸,驻点工作人员催促人们下楼做核酸的喇叭声响成一片。不少人已经戴上了N95新式口罩,无需提醒,无论大人小孩,排队时主动拉开两米或更远的距离,迎面而来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岔开脚步,连同一单元的邻居在楼梯上相遇时,也少了一些往日的亲热,多了一份想急切地拉开距离的暧昧。

      疫情忽略了世俗世界的一切名分,它不管你是谁,不在乎你有着怎样显赫的身份,它只关心你身上是否有抵御它的那个盾牌。看不清口罩背后的面孔,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先来后到。人人心里都明白,只要检测结果为阳性,谁都得面对被运到方舱医院的现实。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所有目光里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心情欣赏湛蓝的天空,也没有谁不把核酸检测不当一回事,做完了,立即拉上口罩,悄没声息地低头回家去。

      人们认识了一个叫“阴性”的绿色标识,圆圆的,特别显眼,特别亲切,特别温暖。走过人生四季,穿过千山万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那个标有“阴性”的圆点。有网友感慨,人生九十九道关口,每一道关隘上都要检测阴阳性,有人免疫力强,顺利通过,有人病魔缠身,不得不就此打住。

      这轮突如其来的疫情对循化而言,无异于一场战争,考验的不仅是党委政府的反应速度和应对能力,也是对几十年来在各自轨道上从容自如地生活惯了的现代人面对群体性灾难的一次大考。三年来,我们在一次次“狼来了”的呼唤中变得麻木了,侥幸大于理性,乐观大于忧虑,从来没有真切地思考过灾难逼近大门时该有的防备。可喜的是,身体静默后,大脑却活跃起来了,不断传来思考的声音,或振聋发聩,或余音袅袅。人们开始思考当下,也思考未来,思考家庭,也思考国家,内心深处生发出对这个时代的感激之情,这也许是疫情之下弥足珍贵的收获。有人说,疫情消耗了财力和精力,换来的却是滋养我们内心世界的巨大财富、照亮循化人精神天空的一抹星光。

      由衷感谢奋战在第一线的工作人员,很短时间内控制了疫情,基本扭转了病毒大肆蔓延的态势,他们用一双双无私的手臂撑起十六万兄弟姐妹的一片蓝天,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是循化父老乡亲心中最可爱的人!

      一位乡镇干部发来他们夜里挨门挨户筛查的照片,他说已经忙到夜里三点了,他们不怕下苦,就怕啥时候被中招了。

      应该慰问一下没日没夜冒着自身被感染的危险冲在第一线的干部们,说的再多,不如在关键时刻拿出应有的姿态,哪怕一句轻淡的问候也好。这时,兴旺先生打来电话,问候我们全家人。牧雪、国明和孝文先生也先后送来问候,使我感到莫大的温暖。这些电话无意中提醒了我,人在难处是脆弱的,需要彼此取暖,这种帮助不一定是物质上的,只要给自己所惦记的人毫不吝啬地送去一声问候,远胜于平常时候的饕餮盛宴。更多时候,人是迟钝的、自闭的,意识上的觉醒,需要别人的点拨。于是,给疫情防控任务较重的街子镇、积石镇、白庄镇、清水乡、查汗都斯乡、道帏乡领导、老家的村书记一一打电话。从电话那头倦意十足的声息中能感受到他们的疲惫,但他们依然从这种微不足道的问候中感受到一丝暖意。然后,接连几天给村里的亲戚、周边的朋友们送去同样的问候与祝福。也许,这个时段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老家那边动员捐款,志远问我要不要捐一点,我说这是应该的,咱们里里外外受惠于这个国度,而今大疫当前,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妻子想给门外值班的工作人员送去烙饼,问我合不合适。我想,先不说这样的举动是否符合当下的防疫规定,作为普通老百姓当中的一介女子,心生这样的意念是值得鼓励的。

      最憋屈的是娃娃们,两个小孙子整天闹着要出去玩,每天早晨听见院子里催促做核酸的喇叭声,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小家伙们早已跃跃欲试了,又是穿衣服,又是戴口罩,催逼我们早点出门。我问还不会说话的小孙子出去干什么,他一手指着门,一手指着张开的嘴,啊啊啊地喊着。

      一直期待着11月20 日由中国作家协会、北京市委宣传部、湖南省委宣传部共同主办的“中国文学盛典·鲁迅文学奖之夜”,三十五位获奖者领受了中国文学最高荣誉。作为填补青海省鲁迅文学奖空白的蒙古族青年作家索南才让的《荒原上》获中篇小说奖。在此之前,青海是全国唯一没有获得茅盾文学奖和鲁迅文学奖的省份,青海文学人当中有过“青海离鲁奖和茅奖有多远”的发问,索南才让终于让青海文学人扬眉吐气了一回,这对地处边远的青海,无疑具有标志性意义,青海文学,从此可以抬头仰望世界。

      文学就是这么奇葩,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与文学大奖无缘,而没有什么学历背景的一位牧羊人却站在了中国文学的最高领奖台上。

      整场颁奖晚会看下来,总有一种挠不到痒痒处的感觉,觉得少了一些国家级文学盛典该有的气势和冲击力。仔细想想,有这点失落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人们对文学作品各有所爱,难调众口,每届大奖评选下来,总有质疑的声音,有些作品也真的辜负了这个奖项,在时光的浮尘中难显光华。文学作品的最终评判者无疑是时间和读者,而几十个评委和有限范围的认知度不足以具有广泛的代表性。

      纵观中国文坛,目前扛大梁的仍然是创作生命进入晚期的六零后以前作家,七零后这几十年尚未出现一部久久回响的作品。这几十年正好是中华民族发展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遗憾的是,深刻反映这种历史性巨变的文学作品却没有创作出来。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在我看来,中国文坛缺少的不是创作人员,而是在最高层级缺乏整合文化观念的学术权威,总也摆脱不了各说各话的窠臼。说到底,什么时候平民视角和专家评判达成默契的时候,中国当代文学才有可能在新的起点上突出重围。

      还好,紧接着,晚十点半是举世瞩目的卡塔尔世界杯开幕式。气势恢宏、美轮美奂的盛大开幕式给世界无与伦比的惊喜。每一场戏、每一个环节都体现了全球视野、大师风范。在这样的氛围里,素常在某些人眼里不受待见的阿拉伯长袍也显得十分可爱。卡塔尔这样一个弹丸之国,借一场足球赛开幕式,把世界的目光吸引过去,把国家形象和文化底蕴活脱脱展示给世界。对我来说,卡塔尔是个相隔万里的陌生国度,对那里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少,但这一晚,在他们童话般的美妙叙述中,我似乎懂它一些了。这不仅是金钱的能量,很大程度上是文化创造的魅力。

      相伴于这种体育盛会的文化盛典是开放式的,所有观众都是它的评论员,它不接受任何带有主观色彩的专业评委的评说。而文学作品并不像砸钱搞出来的一台开幕式那样简单,至今还走不出少数人画圈的窠臼,诺贝尔奖也是。雄心勃勃的中国文学什么时候能改善这种局面呢?

      有朋友问我疫情期间主要干什么,我说看书、看资讯、写作、思考,一天就这样打发掉了。进入静默状态后,对不可预知的静默期做了一番规划,想着把没看完的几本书看到底,给没写完的几篇文章画上句号,再看几场视频讲座,完善一下已经预约的两场讲座的课件。

      思考,似乎成了一种生活方式,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愉悦、一种无可替代的享受。往往在夜深人静或清晨的第一缕朝霞中,让自己的思绪神游在无边的时空间,如果脑子里闪现一星半点灵感,仿佛在无意间抓到一把金子。这样的思考是无意识的,稍不留神就进入到对某个问题的思索当中,想浩瀚宇宙中的银河系、与人类息息相关的太阳系,想远古时代诸如摩西抡杖击海走出红海、滔天洪水中的诺亚方舟、亚伯拉罕父子修筑麦加天房、苏格拉底在爱琴海边凝思、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禅坐、老子出函谷关等这样的遥远往事,想俄乌冲突、风云跌宕的世界局势、伟大复兴曙光在望的中华民族、拐弯中的撒拉族,也想生命、人生、生活中的具体事情,想念远在西安就医的庆峰兄弟,想念记事以来故去的亲人们,也想念许久没有谋面的朋友们。每每沉浸在纪录片《遇见最极致的中国》中一望无际的冰川、沙漠、森林、草原、江河、湖海的宏阔画面里,为那些在极地世界顽强生存的动物感动不已;为这个星球上幸存下来的史诗般壮观恢宏的建筑艺术深深倾倒;为一场气势宏大的艺术盛典投入孩子般单纯而炽热的激情,甚至为一首美妙的歌曲泪流满面……

      围绕宣讲二十大精神,这几天思考的着力点集中在四个方面,即中国式现代化、共同富裕、重建中华民族精神大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循化实践。我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看作一部洋洋洒洒的长篇小说、一部气势恢宏的交响乐,而中国式现代化恰好是这个宏大叙述的高潮部分。能参与创作这样一部伟大作品,感到无比幸运!

      尽管像我这样的愚拙之人不会有泉涌般的灵感,多半是隐隐约约、点点滴滴的小灵感,稍不留意,就从指缝间流掉。但是,哪怕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一点,也足以令人兴奋不已。正如歌德所说,“对于一个从不断的追求中体验到欢乐的人,创造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他所创造的财富却没有意义。”

      更多时候,我愿意成为一名忠实的倾听者,尤其是当作家们谈论一部作品的创作经历时,我保持了沉默。因为我没有多少写作经验可供分享,《黄河从这里拐弯》这部多卷体长篇小说纯粹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动笔的,不少情节完全是在写一步走一步的过程中冒出来的。现在想来,那些灵感之所以找到门上,多亏了平时不间断的思考。

      也能得到一些令人欣喜的故事,孝文先生说他们家有一段红色情缘。原来,他爷爷韩承毅曾客居甘肃岷山脚下的旋涡村。一九三五年九月十八日,红军长征途中著名的腊子口战役结束后,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等率领中央红军翻越岷山,来到旋涡村。毛主席被安排到人称撒拉爷的韩承毅家,撒拉爷好生招待。当晚,毛主席写下了《七律·长征》。临走时,毛主席给撒拉爷赠送了一把冲锋号和一个笔记本。

      我一直以为撒拉族最早与中国革命结缘是一九三七年西路红军一支工兵营被马家军押解到赞卜乎村的那一刻,想不到毛主席借宿撒拉爷家的时间还要早一些。一曲气势磅礴的千古绝唱、跟随毛主席万里征途的两件信物,见证了撒拉族人朴素的革命情怀。

      两个月前,应约给才让扎西先生写了一首歌词《和美循化》,原本对这类歌词能否做成成品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考虑到人家找上门来,不便拒绝而已。便于曲作者选择,我创作了两个版本,从“品尝你的盖碗茶”开始,按“AN”音押韵,以“建设我们的和谐循化”结尾。其间吸收了绽海燕、韩艳蓉、马永祥等文友的意见,两段二十四行歌词,不过几天就写成了。

      歌词寄过去之后,我几乎忘记了这事。昨天才让扎西先生来了电话,居然对歌词给予很高评价,说已经联系好了作曲家,是内蒙古著名音乐人郭永利,曾给腾格尔演唱的歌作过曲。听起来,扎西先生在这方面运作上早已上手,他打算让男女声演唱,男声为张明旭,女声为郭艳华。这两位老师我并不陌生。张老师演唱了为门源油菜花景区打造的主题歌《高原上的油菜花》,他的高音清澈嘹亮、直冲云天,印象很深;郭老师今年在黄河极限挑战赛开模式上亮相过,据詹晋文老师说,她是当下我省顶级女高音。

      听上去,扎西先生雄心勃勃,准备筹资百万元来打造这首歌,最终打入二零二三年青海卫视春节联欢晚会。我将信将疑,问他是不是真的,他信心十足地说,春节晚会见!

      还是觉得不大可能,随手栽下的柳枝,怎么会在不经意间成荫呢?

      如果这首歌能谱曲并录制,这应该我的第五首成型歌词了。与詹晋文先生合作了《撒藏回汉一家亲》和《“一带一路”之歌》,与韩佩兰女士合作了《我在循化等你》,给“雪山兄妹”组合创作了抗疫歌曲《胜利属于青海》。

      三年前,给青海牦牛博物馆写了一首歌词《云朵下的牦牛》,起初看好,结果黄了。写歌词不比写诗,需要朗朗上口,要有意境,看似简单的几行字,可就是写不好,一位蜚声诗坛的诗人,不一定能创作出广为传唱的歌词来。詹晋文老师有个心愿,趁他激情未灭之时,想和我联袂创作一首旋律优美的撒拉族爱情歌曲。我也为之所动。但能否如愿,还要看天时地利等诸多外在因素。

      在我的目光所触及或更大范围的视野中,看不见熠熠生辉的深邃目光,象牙塔里的饱学之士也无缘触摸通往精神天空的那扇门,总也走不出先哲们的光环,要么在注解先哲著作时为一字半句争论不休,一部《论语》的注解就汗牛充栋;要么凭自己的主观臆想过度注解,据说有人解读《红楼梦》时,把作者不可能想到的细节都安到曹雪芹身上了。我们喜欢吃前人的老本,不愿做超越先哲的一丝努力,于是把无力解释的疑问寄托于神话传说上。太多的人喜欢临时抱佛脚,其结果迷失了信仰;太多的人喜欢喝鸡汤,其结果变得琐碎和喋喋不休。

      也许,长久以来我们混淆了知识和见识的概念,错把作为工具的知识当作通往未知世界的唯一敲门砖,一味追求缺乏未来意义的高分数,忽略了仰天长叹的灵魂思考,其结果,泱泱大国出不了几个破解人类长远生存之谜的智慧头脑。

      对我来说,思考这样的问题十分困难,因为苦心孤诣所积攒的那点家底,充其量不过是一件缀满补丁勉强能遮盖羞体的破旧衣裳。但是,既然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还是想尝试着捣鼓一下。

      显然,一般意义上来说,思考是不能当饭吃的,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仰望天空的一群人。本质上说,技术的先进程度并不能代表一个国家的整体性高度,要是那样,今天的美国和西方肯定是全世界仰望的国度了,可它们偏偏不是!至少在全球百分之五十的人眼里,西方世界是自私、贪婪、血腥、虚伪、龌龊的代名词。摩天大楼再多,也不能代表一个民族的高度,只有思想上的高度,才使人由衷的仰慕。科技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造福人类,也可以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结果。

      技术是工具,可以被人利用人类,但不可对它顶礼膜拜。而思想是不被任何势力驾驭的一种超然存在,反过来可以驯服人类,使野蛮变成文明、混沌变成清澈。社会发展进程中,科学技术可以迭代更新,但思想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淘汰或更新,就像今天的我们仍然无法超越二千多年前的苏格拉底、孔子、释迦牟尼、老子们那样。

      人们往往把人的胸襟和格局比作流动的水,有些人是溪水,水量不大,却哗哗作响;有些人是江河,不拒细流,浩荡奔流,但缺乏自我净化能力;有些人是海洋,以深蓝色胸襟接纳百川,气吞万象。掂量一下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在草丛间流淌的小溪而已,整天哗哗作响,唯恐被这个世界忽略了。

      文明和文化是两个概念,但我们往往把两者混为一谈。文明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任何一种文明都是社会发展进步的结晶,无论体量大小、年岁长短,本质上都是平等的。不同文明之间没有冲突,只有差异,因为差异,使这个世界变得丰富多彩,因此不太认同亨廷顿先生的《文明冲突论》。而文化是有等级的,教授就是教授,讲师就是讲师。然而,我所看到的情景是,文化等级混乱无序,小学程度的人对博士研究生评头论足,非专业人士对学术权威妄加评议,缺乏深沉思考的所谓网络大咖纷纷登台,评经论道,口吐莲花,鸡蛋里挑骨头。我羡慕前苏联人敬重精神财富创造者的那种文化情怀,一代文豪托尔斯泰走进剧场时,全场观众肃然起立,脱帽致敬。

      学问和见识、知识和智慧是不同枝杈上结出的果实,学问和知识是纵向掘进的深度,见识和智慧是纵横捭阖的深广度。这就像,拥有渊博知识的人并不一定有深邃的思想。人的思想是一座潜藏的富矿,需要用知识的钻头来开掘。语言和文字是思想的一对翅膀,使它们让僵硬的思想鲜活起来、丰满起来、飞动起来,穿越时光隧道,抵达时空尽头。

      要使思想的剑锋犀利如风,就得要时时磨砺,当它出鞘的那一刻,所向披靡。我喜欢思考,也庆幸自己拥有了让思想飞翔的一双稚嫩的小翅膀,可以把每天苦思冥想的结果付诸于文字,定格在电脑上。这是一种莫大的快慰。

      想得多了,也对某些定论产生一些质疑,比如很多名人原本并不像今天的人们所吹捧的那样深不可测,是后人过度崇拜过度诠释的结果。对一部作品来说,研究的人越多,附加的东西就越多。对一个历史人物的解说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带有什么样的立场,从他身上看到的优点和缺点就不一样。

      整天躺在床上,感觉叠被子是一种简单的重复,叠不叠无所谓,但又觉得生活不能失去起码的仪式感。仪式感是人活着的一种状态,既然以“家”的名义活着,就不能没有个样子,否则会掉入惰性的深渊,连纽扣也懒得扣,连胡子也懒得刮,一切都乱了章法,家就不像个家,人也不像个人了。

      居家过日子,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是长长久久实实在在的生存之道,来不得半点马虎。小孩子会长大,年轻人会老去,一茬接一茬,在不经意的早起晚睡中送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帝王将相也好,凡夫俗子也罢,家是谁也无法摆脱的一种存在。家在,人就在,希望永远不会泯灭!

      用消毒液擦手,是做完核酸后进门要做的第一件事,今天我忘了这个规矩,孙女在旁边马上提醒。我和她有个约定,早晨六点半要叫醒她,有一天我忘了,小姑娘马上给我扣一顶说话不算数的帽子,我无话可说,只好领受。

      在家长制基本消弭、个体生命平等相处的现代社会,家风对每个成员行为的框范不容小觑。小孩的目光就是头顶上的摄像头,大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摄了去,或模仿,或质疑。孩子的养成教育就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当中,大人无疑是启蒙老师。

      因此,小孩面前无小事,叠被更不是小事。

      网上有人讨论疫情得失,抱怨声不绝于耳。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凡事都有好有坏两面性,疫情带来的不方便不用多说,几乎颠覆了人们对这个世界的固有认识,领教了自然界面前人类的渺小,打乱了原本已经设计好的生活流程,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不要说十年二十年,甚至连明天的事情都不敢想,做完核酸就惴惴不安地等待结果,生怕有人半夜敲门,担心什么时候被拉到方舱医院。

      反过来想,静默对经营家庭生活无疑是千载难逢的窗口期。为追逐虚幻的名利,风风火火闯荡这么些年,早已把身后那个被称之为港湾的家甩到一边,变得冰冷萧瑟、危机四伏。今天,奥密克戎让我们重归本位,重现本色,心无旁骛地与家人同桌共餐,深情对望一下已经变得有些生冷的面孔,说几句久违了的贴心话,把曾经溜走的心找回来,让黯淡的目光重现光泽,用发自内心的微笑熨平彼此创伤。这真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值得我们用心去做。

      对我来说,还有一桩好事。

      居家静默这些天,原本无望治愈的两只病腿竟然变轻巧了些,心里又惊又喜,不住地问自己:也没使劲吃药,这病怎么就变轻松了呢?家人说,也许跟饮食有关。想想也是。这些天,一日三餐回归家常便饭,摆脱了油腻,疏远了一顿饭几小时的枯坐,长时间用羊肉手抓喂养的身体所造成的营养失衡正处于自然调理之中。我不由侥幸地想,也许要不了多久,又能迈开轻盈的步履了。

      这个意外的收获,叫人欢喜不已!

      有人说,故乡是最初的自我。没有故乡的记忆,也就不存在以故乡为素材的文学创作。随着创作的不断深入,故乡的轮廓也在不断外延,从最初生养自己的那个家到那个承载了童年记忆的村庄,逐渐扩展到周围的十里八庄。与老家拉开一段距离后,故乡不再是单纯的地理边界,渐渐扩大为族群意识。几十年之后的今天,我心头满溢出两个故乡,一个是清晰的地理故乡,一个是飘忽的精神故乡。自从书写《黄河从这里拐弯》,不经意间又冒出一个文化故乡。地理故乡已经不再是老家、村庄或某个区域,至少是清水湾、孟达天池、尕楞松涛、笔架旭日等这样一些地理名片;精神故乡也不仅仅是映照八百年岁月的骆驼泉,而是至少包括撒拉宴、螭鼓舞、宴席曲、积石书院这样一些文化沉淀的聚合体;文化故乡则倾向于尕勒莽阿合莽、十世班禅大师、喜饶嘉措大师、邓春兰、韩热者布这样一些温暖的名字。

      在这种越来越重叠的认知情结中,对故乡的确认也不再是肉眼能够捕捉到的那山那水,而是一种在绿盖头、盖碗茶、酥油茶的氛围中飘逸的拂之不去的情感、情绪、思念等多种因素构成的心理体验。一旦渡过黄河,就立刻融入到更大范围的故乡当中,首先招认的,就是风情卓著的河湟大地;走出青海,把从昆仑山下面绵延到黄土高原的高天厚土视为故乡;如果哪一天身在海外,心心念念的一定会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华夏古国。

      潜意识里一直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妄想有一天有个人会提供这个舞台,于是痴痴地等待。这种寻找是朦胧的、盲目的,是一种寄托于别人目光的带有很大偶然性的消极等待。快到五十岁时,心中的舞台终究没有出现,每隔三五年之后所等来的,只不过是从此处到彼处、又从彼处到此处的重复而已,脚步匆匆,却沉重迟滞。有一天终于意识到内心向往的舞台不可能自然而然地出现,于是打破幻想,向以往的人生方式告别,自己搭建一个不受外来目光约束的向自己内心开放的舞台,这个舞台就是文学创作。在这里,与真正的自我相会了。

      人生是一个无法走出的棋局,每个人都扮演着棋子的角色,无论是坐镇一方的“帅”,还是纵横驰骋的“军”,抑或是亦步亦趋的“兵”,始终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如何布局,如何行走,全由棋手来定夺。反过来说,当棋子也没什么不好,关键要看能不能遇到运筹帷幄的高手。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是一座富矿,只不过,有的人过早地发现了进入矿区的洞口,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找不到那个洞口。人的脚底下有无数条路,体现个体生命价值的路径不止一条,关键是,到了十字路口要有一个适当的路向选择。

      很多时候,在无数双目光的包围中,我们的生存状态是被动的、苟且的、防御性的。人活着,很容易被自己的影子遮挡,看不清真实的自我,因而总是发现别人头上的“虱子”,很难看见自己身上的“骆驼”。很多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思维定式的藩篱,到老也改变不了“自我正确”的误区,真可谓“骡子不死,本性不变”。

      这些年,在与企业界、宗教界、教育文化界等县内外不同领域业界翘楚的交往中,我一点点发现了身上的短处,产生了强烈的改变欲望。每一次改变,都是一次新的发现、新的起点。

      人这一生都在寻找自己,找到了,也就安静了、从容了。文学帮我找到了自己,把将要扔进垃圾箱的人生经历变成独一无二的创作资源,在人生的第二个界面发现了藏在暗角里的自我。回归到内心,也就走出那个迷乱的棋局,所以感谢文学。

      这些天,家里最辛苦的要算孙女韩素。早晨六点起床,迷糊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枯坐老半天,再三催促后,才慢腾腾穿衣裳,匆匆上卫生间、洗把脸,从晨读开始,进入紧张忙碌的网课。

      网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打乱了孩子们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没有课间休息,没有课外活动,连周末都没有了,整天坐在椅子上,没完没了地听课、做作业、背课文、背英语单词,看着都心疼。

      家长不忍心打扰她,但又怕她开小差,悄悄进去溜一眼,小姑娘特敏锐,不转身就丢下一句:快关上门!大人知道小家伙带这些火气,这是逐客令,不得不灰溜溜出来。有一次,她奶奶发现她跟最好的同学聊天,就说了一句,不想对面的小姑娘听见了,随机甩过来一句:你奶奶真小气!

      有时,我们几个大人围着她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她就不耐烦了,给我们甩脸子,说你们是怎么当家长的,一点也不理解我!弄得我们目瞪口呆,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她最烦心的是小弟弟时不时去捣乱,但又不忍心赶他,扰得她受不了时,尖利地喊一声。有一天她以写信的方式表达了她的不满。信的题目是《我的烦恼》,其中写到:“我有很多烦恼,最大的烦恼是,弟弟每天都来我房间画画,在我的作业本上画,在墙上画,在床上画……”

      她毕竟是小孩子,自我约束力差,稍不留神就开小差,更多时候偷看小视频。眼前摊开作业本,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手机,眼睛盯着银屏,耳朵留意着门外的响动,听见我们推门进去的声音,立即装作一本正经做作业的样子。有一天她爸翻看了她跟同学的聊天记录,小家伙立刻把满脸不高兴挂在脸上,生气地说,你们的秘密不许我看,你们为什么看我的秘密!

      小孩的可爱之处在于,无论怎样吵闹生气,过一阵就恢复正常了,该笑就笑,该玩就玩,一点也不抓在心里,这让我好生羡慕!

      没课的时候,她才出来跟弟弟痛痛快快玩一阵,把客厅里摆置的七八样玩具一一玩过来,弄出不小的声响来,怎么挡也挡不住,我只好跟楼下邻居讨要口唤,请求他们的谅解。

      有时候,孙女说出来的话比大人还成熟、圆润,简直不敢相信她才不过是个三年级学生,刚出土的嫩芽而已。而每当他们玩性十足的时候,又回到童真无邪天真烂漫的状态中去。

      有时我帮她听写。我鼓动笨拙的舌头,一字一句认真地读,可她老是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她看过那个字之后,不理解地问,你怎么老是读错呢?问她哪里出错了,她说你念的都是二声,把四声都念成二声了,所以我听不懂,难道你们的老师没教过吗?我无言以答,狼狈地败下阵来。

      而真正让人难堪的是,每当孙女让我帮她解题时,往往弄得我一脸茫然、无所应对,看着她失望地拿起书本去找爸妈时,我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失落。

      毕竟,做数学题不同于文学创作,这里没有想象空间,没有文辞修饰,更没有一泻千里的浪漫,有的,只是毫厘不差的标准答案!

      也有令人高兴的时候。我不在的时候,孙女给家人说了,这家里她最佩服爷爷,她要学习爷爷。家人问她原因,她说爷爷整天在电脑上写字,已经写了好几本书,还天天有人请他吃饭。

      人是爱慕虚荣的,得到小孩子那么一两句夸奖,让我心里喜滋滋的。

      其实,我对分数不那么纠结,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全民追求高分数的时代行将终结。唯分数论是个魔咒,它所断送的,不仅是孩子们快乐的童年,甚至是一个家庭该有的自在与幸福。争先恐后追求高分数的结果,并没有造就生机勃勃的人才强国,一个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自然科学领域居然出不了几个名冠全球的大学者。更为可悲的是,孩子们穷其一生学来的知识,到头来却沦为跨入求职门槛的一份通行证,而原本自身拥有不需要太多折腾就可以获得谋生技能的那份潜质却被花大本钱堆起来的无用分数给埋没了,导致的结果是,毕业之日,就是失业之时。一想起培养孩子的高昂代价,免不了又要掉入高价结婚与高价卖房的恶性循环怪圈,不少年轻人选择独处,其结果生育率下降,影响国家可持续发展。这么一想,觉得中国教育该到了系统性改革的时候了。

      无论如何,孩子们的天性是贪玩,短暂的童年是她们一生中最美好最值得留恋的时光,也不知煎熬人的疫情时代什么时候结束。

      窗外起风了。想想此刻还在走村串户的抗疫人员,待在温暖的屋子里,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网上买了不少书,但都不耐读,并不像宣传的那样好看,目光不知不觉又回到《白鹿原》。

      这已经是第四次与《白鹿原》相遇,同样的文字,不同的版本,异样的感受。这本被称为当代经典的文学作品就是耐读,耐咀嚼,经得起不同阅历背景下愈来愈挑剔的目光的审视。虽然书中很多情节印在脑海中,但每一次触摸的心情、阅读感觉大不一样,总能在字里行间发现新的看点。也许,这就是经典的魅力。

      三秦大地对我触动最大的,不是曾经群雄逐鹿朝起朝落的铁血故事,也不是繁华如潮万邦来朝的盛唐帝都,而是从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乡土文学,其中最令人仰慕的,是人称陕西文坛三杰的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以及他们们之前的柳青,一部《创业史》《平凡的世界》《白鹿原》和《秦腔》无可置疑地占据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半壁江山,其中尤以《白鹿原》为世人所瞩目。这部扉页上写着巴尔扎克一句名言“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的旷世奇作,描绘了中国封建帝制结束与建立共和制前后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呈现了那段历史交替特殊岁月缝隙中鲜为人知的故事,还原了西安郊外那片黄土地的苍凉与悲壮、放开嗓门唱秦腔的原上人的沉重与厚实。忠实先生把掷地有声的文字糅合在关中平原特有的风情格调中,把白嘉轩鹿子霖田小娥等一干人物定格在书页间,他们的村庄院屋、田野耕作、嬉笑怒骂、爱恨情仇封存如初,历久弥新。这种极具立体感的画面在粗线条勾勒的历史典籍中很难找得到,唯有以绣花针般用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文学作品才能担此重任。这就是文学作品的存世价值,也是亿万读者向往白鹿原怀念陈忠实的原由。

      莫言先生坦言,他曾经也有过创作一部家族小说的想法,但看过《白鹿原》之后,放弃了自己的初衷,觉得没有人能够写出比陈忠实更深刻的小说了。对此,我也感同身受。其他几部被读者看好的同样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不过是成功叙述了一个好看的故事罢了,并没有像《白鹿原》这样站在反思历史兴衰政权更迭基本逻辑的哲学高度,在反映时代变迁中提供有关土地与农民、人性与社会、政治与文化等多重思考的经纬坐标。历经几十年岁月淘洗之后,那些曾经也名噪一时的作品大多沉寂无声,不像《白鹿原》那样被人们一再地提起。

      当下的浮躁世风与缺乏艺术滋养不无关系,导致气血不足。或者说,普通大众长久脱离于艺术浸润,艺术向来以少数精英的奢侈品而存在,即便是国人引以为傲的四大名著也未曾进入寻常百姓的生活。退一步说,诞生最晚的《红楼梦》迄今已有三百多年了,遗憾的是,在谈论高科技时,我们津津乐道于四大发明,谈起文学成就,沉湎于老祖宗留下的遗产中。经济总量居世界第二的我们,竟然拿不出一部与之相匹配的艺术作品。还好,陈忠实先生给我们留下了一部《白鹿原》,不然,走向伟大复兴的中华民族,拿什么给世界看!

      说起来,斯拉夫民族的文学氛围比相邻民族要浓厚一些,前苏联国家元首斯大林亲自为高尔基抬棺,这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明世界级文学巨匠多半出自俄罗斯的原因了,比如普希金、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莱蒙托夫、果戈里、契科夫、马雅科夫、高尔基、肖洛霍夫……即便对俄罗斯再有成见,只要提起这些不朽的名字,不得不仰视人家了。

      忠实先生似乎是个例外。就像《白鹿原》中淡然处世的关中大儒朱先生过世后潮水般的人群送他那样,布衣素食为生的陈忠实先生的晚景也似天边彩霞,赢得了无数人敬重的目光,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们敬送了花圈,十里长街为先生呜咽。

      二零二零年深秋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我终于踏访了神往已久的白鹿原,陈先生的家在白鹿原北坡下,过度的商业开发,使白鹿原已经失却了想象中的样子。陈先生家成了景区一部分,极力地保持了原貌,但原先的烟火气不再,闻到一股弥漫在都市间的那种气味。参观的游人络绎不绝,直升机在空中轰鸣。

      我在院子里站了好久,望着墙根下那辆自行车,脑子里一遍遍回想陈忠实先生孤身写作的情景。为创作《白鹿原》,他婉拒了省文联党组书记职务,回到能遥望白鹿原的黄土高坡,生活异常清苦,孩子学费都成了问题。他妻子最后一次从西安城送来够吃半个月的面条时,他对妻子说,这次写不成就养鸡去。一九九一年腊月二十五日傍晚,陈忠实写下最后一个省略号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打开屋里屋外所有灯光,以此宣泄憋了六年的煎熬与苦闷。这个镜头与路遥给《平凡的世界》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后,把钢笔扔向窗外的情景有点相似。

      彼时,《当代》杂志社派去两位编辑到西安取稿,陈忠实把稿子交出去的那一刻,嗓子里突然涌出一句“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俩了”,但他还是没说出来。他想请大老远来的两位编辑吃一顿饭,但他没钱请客人下馆子,只好在省作协分给他的居室里做了一顿韭菜饺子。写作人就是这样,为了一部作品,把家给搞穷了。陈先生说,那阵子他不怕请客,就怕客人吃不下家里的饭。

      好作品不是写出来的,而是熬出来的,付出的不仅是劳动和汗水,而是心血和生命。

      从白鹿原回来后,我心里也萌生起一个想法,《黄河从这里拐弯》第四部要找到一个正式的写作地。起码要离开家人,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进入创作状态,永奋先生帮我实现了这个夙愿。兴旺、振荣、孝文、国华等先生也曾表示愿意提供创作室,这让我感动不已。

      相比于陈忠实先生,或相比于更多像他那样苦行僧般在写作的崎岖山路上艰难爬行的人,循化的写作者却是万般幸运了。在这片刚刚解决温饱、文化根基不深、文学氛围不浓厚、大部分人还顾不上仰望星空的瘠薄之地,与文字打交道的人们却受到了超乎想象的礼遇。积石宫、企业界、积石镇十七个村、白庄镇二十七个村、街子镇十九个村“两委”干部、县域文化系统、乙日亥村乡亲代表先后到《黄河从这里拐弯》创作室慰问了我,此外还有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送来深情关切与殷殷鼓励。每当想起这些,心里总有一种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愧疚之情,促使自己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埋头拉犁……

      评说《白鹿原》的文章难以计数,其独树一帜的艺术价值无须多言,对我触动较大的是忠实先生所推崇并极力要还原的尚未沾染太多流俗之气的儒家文化在白鹿原所展示的独特魅力。经过白嘉轩们的一番努力,白鹿村恢复了以祠堂为核心的宗族制,依照朱先生起草的《乡约》框范村民行为,严惩了几个玩赌博、吸大烟的村民,众人引以为戒,人人好学上进,竖起了“仁义白鹿原”的牌子,“从此偷鸡摸狗摘桃掐瓜之类的事顿然绝迹,摸牌九搓麻将抹花花掷骰子等等赌博营生全踢了摊子,打架斗殴扯街骂巷的争斗事件再不发生,白鹿村人一个个都变得和颜可掬文质彬彬,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纤细了”。

      再看看当下,撒拉族社会以家族、孔木散、村落为纽带的组织结构名存实亡,以群体利益为主的家庭本位主义迅速解体,进入到以自我为中心的利己主义时代,每个人都缺乏稳固的能拴牢自己内心的精神基座,不知道从一而终要抓住不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房子车子位子票子构成了欲望的洪水。于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在飘来飘去中丢失自我。对此,钱理群教授一针见血地指出:当今中国的人性国民性最大问题是,人已经不再是精神性的人,而是一个纯粹的动物性的人,大部分人按趋利避害原则在说话、在活着,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说两面话,做两面人。

      我始终认为,如果任由技术和资本这两匹桀骜不驯的烈马肆意撒欢,我们的精神园就会遍地脚痕、满目疮痍。马克思早就说过,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时,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环顾左右,抽干我们的精神气血、推着搡着撵着拽着我们走上极度消费主义不归路的,正是那贪婪无度嗜血成性的资本,这家伙表面上慈眉善目、温文尔雅,暗地里却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它长袖善舞、六亲不认,一次次把魔爪伸向我们毫无提防的钱袋子,引诱我们债台高筑,横扫礼义廉耻,践踏道德伦理,收买我们仅有的一丝尊严……

      而高度发达的技术在无声无息中抽离了我们的信仰,弄脏了我们的人性,剥蚀了我们的勤奋,培养了我们的懒惰,养肥了我们的心机,使我们对眼花缭乱的技术深信不疑、顶礼膜拜,不愿意相信祖辈们留下的看似朴素却深奥莫测的遗言。当来无踪去无影的奥密克戎把人类逼到绝境时,技术相形见绌,于是我们困惑、绝望、无所适从……

      每当谈论这些沉重话题,我就想起白鹿原,想起陈忠实先生,想起我的祖先和他们之前的先贤们,他们的善良和仁慈像一条宽阔的河流,浇灌着广袤的大地,使我们的精神原野芳草萋萋……

      疫情的阴霾渐渐散去了。

      11月30日,全县新增新冠病毒感染者减少至18例,12月2日减至6例,接连三天没做核酸检测。12月3日,部分区域有限度地放开,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周依然一片阒静,只有对面工地上传来机器轰鸣声,心里空荡荡的,一阵怆然。倚窗凝思,感慨万端。半个月前饭馆里喝盖碗茶的那份消遣竟成了无法想象的奢侈,至于曾经在寻找远方的行旅上畅怀抒情的惬意就更不用提了。

      奥密克戎,同样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它极其不友好地闯入我们的生活,撕下我们的假面具,使人性中比它还丑陋的东西显露无遗,我们斯文扫地、吵吵闹闹、婆婆妈妈,直到把我们修理得差不多了,它才变得温顺起来,摆出一副与人类共存的温柔状。

      11月30日,向来敢吃“螃蟹”的广州痛定思定,拿出几十年前冲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劲头,打算与奥密克戎和平共处。紧接着,地处大西北腹地的西宁也传出类此消息,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也正跃跃欲试。

      古人说,大疫不过三年,看来,头顶上聚集了三年的阴霾将要散去了,祸兮?福兮?

      国智先生打来电话。他是搞金融的,对宏观经济运行态势有感觉、有观察、有思考,我请教他:

      “疫情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思考。”

      “经济意义上的思考吗?”

      “经济只是一部分,我们需要的,是文化意义上的整体性思考。”

      我想也是。疫情深刻地触动了我们,哪怕再疏于思考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鸟儿出笼般欢喜的人们有几个会把心思投注于这方面呢?

      再过几天,这座沉寂多日的城市将恢复如常,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轨道上继续往前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再也回不到三年前了。

      网上传来驰援我县的外地医务人员已经离循了。看那场面,想起寒风里忙前忙后的那些身影,心里一阵暖热,禁不住热泪盈眶。

      按世俗眼光来看,他们是一群与循化无关的人,可他们为什么离开亲人、在严寒中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到一个也许谁也想不起他们是谁的陌生地方来,没白没黑地操劳,究竟为了什么?

      当疫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待在温暖居室里的我们,真该想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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