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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锈蚀的缝纫机散文范文

    时间:2023-05-27 11:28:19 来源:蒲公英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蒲公英阅读网手机站

    相关热词搜索:缝纫机 散文 随笔

    岁月锈蚀的缝纫机散文范文

     每每想起缝纫机,我便五味杂陈,就像做过见不起人的丑事,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缝纫机,那可是“五一牌”的!以下是蒲公英阅读网小编为大家收集的内容,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那是在大多人买不起缝纫机的年代。

      那年初冬的一个傍晚,父亲乐呵呵的奇迹般地背回来一架缝纫机——准确地说,是一台缝纫机头。“五一牌”几个黄金灿灿的大字格外耀眼。全家老少高兴的像过大年的孩子们似的,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只有父亲偶尔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几下。其他人生怕把它弄坏,谁也不敢去碰,只敢围着机头,转着圈儿左看右看,兴奋得迟迟不愿睡觉。

      那年头,谁能买得起缝纫机呢?再说,即便买得起,也不是随便就能买得到。得有国家限量发给的专用购物凭证——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号”才行。这台缝纫机就是父亲凭本单位唯一的一个缝纫机号买下的。当时,父亲的单位,等了好几年才珍宝般的分到了这个号。整个单位那么多职工,让谁买谁也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买不起。大伙儿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鼓动父亲:老常,你把你那笔复员费动动,努努劲儿要下吧!数你家人口多,顶大用。是啊,人口多,用项大,父亲何尝不想要下呢?但父亲当时实在无颜启齿,只有他自己清楚,那“笔”所谓的复员费早已被全家人的糊口遮体、被岁月的贫穷吞蚀殆尽。

      父亲低头沉默了半晌,苦苦笑笑,说:还是大伙儿先买吧!我就算了吧!其实,真的是父亲不想买吗?他是掏不出票子啊!上有老下有小,七八个人的大家口,连穿衣吃饭都是问题,哪有这笔余钱啊。吵吵来吵吵去,宝贝“号”还是没有着落。大伙儿又觉得几年才能一遇的珍贵的“号”,就这么白白的作了废,实在有些太可惜。就有人喊了一声:抓阄!

      谁知,这阄就恰巧被父亲抓到了。大伙儿还笑说父亲手气真好。可父亲则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象自己这样的大家口若真的有了它,那可真是雪中送炭;忧的是自己这曾经的疆场勇士,如今,抓了阄却像一个懦夫,掏不出这买缝纫机的票子。也是父亲的同事们心肠好,热心。看着眼前的情景,一阵嘀咕便有了主意:别怕!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来!大伙儿受点委屈,共伙凑凑,总不能叫咱这个宝贝“号”黄了。再说,大伙儿以后缝缝补补也方便,不也能跟着沾点光。

      于是,父亲才背回了那台缝纫机头。

      随后,父亲更加节衣缩食,甚至抽空偷偷地去砍柴火拾谷草卖钱,东拼西凑,但始终凑不够买机架的钱。最后,还是母亲忍痛把自己亲手养活的十几只正在产蛋的老母鸡连同攒下的鸡蛋一起卖掉,才勉强能买得起公社五七农场下属的炼铁厂生产的那种外表疙疙瘩瘩癞蛤蟆皮似的土造机架。

      俗话说,男人是耙子,女人是篓子。装好了机头,剩下的就是母亲的事啦。父亲只是在每次回家后,便会默默地站在缝纫机旁,端详着学缝纫的母亲,端详着他的“功果”,像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历史使命一样,轻松而开心地抿着嘴悄悄地笑。

      没几天,刚强又聪慧的母亲,竟已能无师自通地做些小活儿啦。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一家人,又一次为母亲的“成功”,为家里响起蜜蜂般的“嗡嗡”声而陶醉、欢呼。

      有一架缝纫机是一家人的幸福。

      同时,母亲也高兴自己在同辈人中间首先享受到了手工到机器的进化,却不在意仍未摆脱为全家人的穿穿戴戴而补补纳纳的苦累。

      那时候,村上有了台唯一的能缝补衣服的机器,比现在的“宝马”都要八级地震。于是,村上那些需要缝缝补补的人们便怀着“机器也能缝衣裳”的万分惊疑,接连不断地找母亲帮忙;甚至有些无衣可补的人们,也硬要想方设法找一件凑凑热闹。许是看着别人缝补,怕吃亏;也许是想早点开开眼界,享用享用吧。

      母亲是来者不拒。甚至好些时候是,正给自家补着,有人找来了;赶紧把自家的随手一丢,先给别人做起来,末了,到穿用时,才想起自家的却被落下了。为左邻右舍前庭后院缝缝补补更是家常便饭。许是时代愚钝,许是母亲善良,在母亲的脑海里从没有浮现过“收费”这个名词。为乡亲们缝补了多多少少,都是搭针、搭线、搭工,甚至搭饭。

      一般情况下,白天只顾忙活别人的活计,到了晚上,母亲才要凑在豆粒大的煤油灯头下,挑灯夜作,做自家的活儿。我从没见过母亲夜里是什么时候睡下,清晨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或许压根儿就没睡?常常是在缝纫机蜜蜂般的“嗡嗡”声中甜甜地睡下,又在“嗡嗡”声中甜甜地醒来。

      母亲用勤劳的双手和灵巧的心智,温暖着全家,装点了着儿女的俏丽,刺绣着艰苦而斑斓的生活。

      一群小姐弟们的穿戴,顾不得分男分女,常常是由大到小,老大老二的一直往下轮着穿。磨蹭得多破得就快。甚至有时候还没轮到老小穿,衣服已经是补丁摞补丁了。实在拉扯不到一起的时候,母亲才恋恋不舍地把一层层的补丁拆开来,再打点浆糊,打成千层底儿,做鞋。

      补了破,破了补的衣裤,是母亲做不完的活儿。但是,今天发现破了的衣裤,到明天起床时,保准会旧貌新颜平平展展地放在自己炕头。尤其每年春节,母亲总想把全家老小的穿戴拾掇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甚至还尽力想为每人做一片单衣,来遮盖里边爬满补丁的棉衣棉裤。她常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啊!于是,一进腊月,母亲就早早地忙火开啦。凑够一件的钱,就先扯一件的布,先给一个人做一件。凑不齐钱的日子,就淘点玉米,到石碾上排个队,去碾成细面。等凑够了,再买几尺布,再做一件。下一次凑钱的同时,就捎带和和面,蒸蒸黄蒸;再一个凑不齐钱的空档,就洗洗涮涮,就打扫庭厨,就……直到我们兄弟姐妹们除夕“熬寿”熬不动时,母亲还在豆粒大的煤油灯光下埋头缝纫劳作。可每每当大年初一早上醒来时,每个人的枕头边准会变戏法儿似的放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衣物。只见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已在忙活新年头一天的早饭。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说不清母亲用勤劳的双手拼接过多少破碎的日子,缝纳过多少挚爱和亲情,双脚踏动的转轮,转过多少风风雨雨,转过多少酷暑严寒,转过多少暗夜黎明,将我们“包裹”着,“转”着。渐渐地,我们“转”大了,日子也“包裹”好了,然而,母亲却垮了。

      母亲脖颈常常疼痛,扭动艰难;双目视物不清,暴得眼疾。尽管已做过手术,但病情仍在加重;也正由于这个原因,手指曾多次被机针扎伤,疤痕犹在,疼痛不去,阴雨天常常发作;双脚由于过度踩踏劳损,加之夜半风寒,得了风湿病,常常浮肿不落;颈椎、脊椎、腰椎都严重受损,弯曲难伸,行动不便……

      母亲太累了。

      那时,我已成家,我曾试图按照母亲的意思,把那架母亲用勤劳摩挲的明光铮亮光可照人的缝纫机转给妻子。妻不悦。我只得把缝纫机暂时“保护”起来。

      母亲终于积劳成疾。

      母亲常常发呆,无语。

      期间,我曾多次看到病中的母亲佝偻在屋内的椅圈里,双手叠压着搭在两膝间的拐杖上,用模糊的视力直愣愣地看着被挤压在墙角的缝纫机。直愣得出神,出神得旁若无人,象一尊风干经年的蜡像。只是难免双眼不时会有泪珠滚落。

      母亲走了。

      后来我家就没有了缝和补。也就再没有听到那特有的分外悦耳的蜜蜂般的甜甜的“嗡嗡”声。

      我家成了成衣店的常客。家人已习惯了“衣来伸手”,且还裙长袖短挑肥拣瘦的,像许多年前说的城市人只知道“大米是从麻袋里来的”一样,现在的她们只知道“成衣是从柜台上来的”。她们为自己有幸享受“现成”而欢乐,我却为她们享受“现成”而悲哀。她们得到了,却也失去了。用没有付出的付出。

      这期间,但凡家人兴高采烈地拎来一身新衣,翻来覆去地欣赏舞弄得得意忘形时,我的心就一阵阵刺痛,就看到了“五一”缝纫机上母亲那驼了的背,弓了的腰。

      也因此,我特别怀念剪子咔咔、缝纫机嗡嗡的那种感觉,更尊重和珍惜一针一线蕴藏的那份感情。做工虽然简单朴素,可那份喜悦,每每摩挲在手,就像久违的亲人,尽暖身心。正所谓“重缝不忍轻移拆”啊!

      我没有完成和继承母亲的意愿和遗愿。

      我愧对母亲。

      后来,围绕“五一”的去留,尽管经过几番争执,但还是由妻把“邋遢”“碍眼”的“五一牌”从客厅的一角扔进了闲置老屋。

      再后来,又是好多次的争执。但我是下了决心,抱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信念。

      谁料,有一天,妻又偷偷叫了个收破烂的,正对着“五一”讨价还价,恰巧被我撞个正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妻更火了:“……顽固疙瘩!靠那个宝贝活吧!叫它给你生个金疙瘩,银疙瘩……”骂骂咧咧个没完。

      我赶紧去看“五一”。那曾想,尽管自母亲不再使用后,我曾多次注油,但“五一”久居潮湿还是锈成了一转不转的铁疙瘩。

      我投降了。但绝未举手。

      “五一”被小贩扔上了车,瞬间与车上的废铁混为一色,只有“五一牌”几个大字依旧黄金灿灿,光亮耀人。

      我的心碎了。

      吾辈锈蚀的仅仅是缝纫机吗?我无法给娘亲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解释。

      每每想起缝纫机,我便五味杂陈,就像做过见不起人的丑事,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缝纫机,那可是“五一牌”的!

      我多么想能常常听到那悦耳的“嗡嗡”声啊!

      我看见了父亲。我看见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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